郭九曲的聲音在山谷中回蕩, 灌入人耳，震得人只覺腦中嗡嗡作響。之前叫囂的人都煞白了臉色，閉口不言。

他們都是些自知不敵又不服的人, 敢來這鬧事也是看郭九曲很少殺人。可現在看郭九曲一臉怒意氣勢驚人, 他們還真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試探。

金震天臉也有些白, 畢竟這堪比音攻的一聲怒吼是無差別殺傷, 但他臉上更多的是興奮，激動地舉手喊著：“郭幫主！我金震天啊, 我不是來鬧事的, 只是攔不住他們想看能不能幫忙……不過好像不需要我。”說著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。

被這傻大個逗得一樂，郭九曲唇角一勾，“你也是來看決鬥的？”

金震天憨笑著道：“當然想看啊。”

郭九曲看向兩位白衣劍客, “你們介意有觀眾嗎？”

西門吹雪：“你介意嗎？”

“我？”郭九曲笑道：“我是無所謂的，看你們。”

“無妨。”

兩個清冷淡然的聲音幾乎同時發出，西門吹雪與葉孤城視線交匯相互輕一頷首, 轉身結伴向他們來時的方向走去。

丐幫給他們準備了兩個房間, 就在桃花林之中, 他們都希望保持自己最好的狀態應戰。

郭九曲這才看向又回到船上的枯梅大師, 唇角弧度加大, 眼中明晃晃的挑釁，“不是要會會丐幫武學嗎？來啊。”

高亞男咬了咬唇上前一步，“我和你打。”

“你？”郭九曲嗤笑一聲，“你憑什麽和我打？”

高亞男臉上羞憤一閃而過，提劍想上, 被枯梅大師按住。

枯梅大師看向了金震天那船，“見丐幫多了幾個不知名的高手，難免一時技癢，也是不想讓某些人覺得我們不上就是孬種而已。”

原隨雲站到了船頭對郭九曲一拱手道：“郭幫主，我們此次來是想看西門吹雪與葉孤城的劍道之戰，至於各派掌門的比試，我看還是留到十月大比之上如何？”

郭九曲冷笑一聲，“我丐幫空房間不多，只夠給我的朋友，至於你們，還是在自己船上待著吧。”

話音一落，郭九曲帶著一眾丐幫弟子浩浩蕩蕩進入丐幫，身影眨眼不見，聲音卻在山谷中回響——

“老朋友自己進，我今天心情不太好，不想交新朋友，若敢進來，生死由命！”

按理來說，郭九曲這句話比金震天的更能激將，但架不住郭九曲在時還敢鬧事的高手，大多都到過丐幫總舵初建時的宴席，自然也大多喝過郭九曲的酒。

這一會，已經有數人緊跟著進了丐幫總舵。

還有些沒喝過的，但自詡和郭九曲交情不錯的也跳上了碼頭，包括金震天，也包括金靈芝。

郭九曲將人交給了永元安置，自己到了葉孤城暫住房間，趁他剛張嘴想說什麽，眼疾手快地將生死蠱子蠱直接塞進了人嘴裏，捂著嘴讓他不得不咽下去。

葉孤城微皺著眉，“什麽？”

郭九曲笑嘻嘻道：“反正不是毒藥。”

葉孤城：“我知你不會害我，但是什麽？”

郭九曲聳肩道：“到時候你就知道咯。”

說完她跟被狗碾似的飛快躥了出去。

木門被她猛地一推，跟狂風中樹葉似的，呼哧扇著不斷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。

葉孤城失笑搖頭，又坐回了床上。

不是他不想坐椅子，實在是丐幫這屋子簡陋到只有個硬板床……

陸小鳳正蹲在西門吹雪門前不遠不停嘆氣，見郭九曲過來眼睛一瞪，“葉孤城吃了？！”

見郭九曲點頭，陸小鳳更驚，“這麽快，你怎麽做的？”

郭九曲挑眉道：“硬塞啊。”

陸小鳳想象了一下他要是硬塞顆藥丸進西門吹雪嘴裏……

他猛地打了個冷顫，“我要是硬塞給西門吹雪，他應該會把我兩根手指削掉。”

“你要塞什麽？”

陸小鳳突然渾身僵硬，尷尬又緩慢地扭頭，正想說什麽，突然一楞。

因為郭九曲速度飛快地抽出他手中瓷瓶，倒出藥丸，塞進西門吹雪嘴裏，緊捂住人的嘴，看人喉結一動才放開了手。

整個過程行雲流水，不過眨眼功夫。

陸小鳳是看得傻眼，忍不住鼓掌讚道：“厲害。”

郭九曲得意一挑眉。

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反應幾乎一模一樣，皺眉問道：“什麽東西？”

郭九曲笑嘻嘻睜眼說瞎話，“糖！”

說完一把拉過陸小鳳轉身就跑！

陸小鳳被她拽得在地上拖行了一陣才站了起來，又跑得比郭九曲還快了幾分。

冰冷的劍神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。

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不覺得郭九曲會害他們，可若他們知道生死蠱的功效，也定然不會咽下。

陸小鳳現在就陷入了這個難題，他給西門吹雪都費勁，又怎麽可能讓知情的郭九曲吃下包裹子蠱的藥丸呢？

可再難也是要做的。

於是入夜之前，陸小鳳去了最近的城鎮一趟，回到丐幫天色已黑。他摸了摸懷中熱騰騰的油紙包，有些忐忑地敲響了郭九曲的房門。

好一會沒有回應……

不在嗎？

可他明明聽見了動靜。

“九曲？我進來了啊。”

推開門，稀疏的月光並不能照亮整間屋子，可至少在陸小鳳能看見的地方，是沒人的。他瞇眼一捋小胡子，念叨著點燈走到了一個木櫃子前。

他知道郭九曲的房間是沒有燈的……

有人不知道……

趁著陸小鳳彎腰尋找，一個站在暗處的人悄悄挪動了一下身子，寂靜中忽然響起一聲急而快的短促響聲！

陸小鳳嵌住了那人的手腕。

“女人？”

陸小鳳躲開了要廢他的一腳，又抓緊了那人的腳腕。

特地壓低的聲音有些羞憤，“你放開我！”

陸小鳳正待細看這人是誰，突聽門響，扭頭看去，郭九曲正端著油燈走入。

跳躍的火光在黑暗中顯得渺小，卻足以照亮這間屋子。

陸小鳳看清了女人的臉，“金靈芝？！”

說著他看了看自己分別抓在人手腕和腳踝的手，眉頭一跳立刻放開，完全不顧失去支撐要摔的金靈芝，看向郭九曲尷尬一笑，“你別誤會。”

郭九曲挑眉道：“我誤會什麽？”

果然是這種回答。

陸小鳳沮喪地聳拉下眉眼。

郭九曲：“金靈芝，你來我房間幹什麽？”

金靈芝揉著膝蓋站起，狠狠瞪了陸小鳳一眼才看向郭九曲，揚著臉道：“那房間太差了，我住不慣！”

郭九曲笑道：“你覺得我這個幫主的房間會好點？”

“對！”金靈芝說著環視了一圈，撇嘴道：“我沒想到你住的地方也差不多。”

郭九曲：“一個睡覺的地方，有床就行，再說我丐幫本來就窮。”

金靈芝：“上次燕返的事多虧你幫忙，我可以出錢給丐幫修房子！”

郭九曲失笑道：“那倒不用。”

丐幫現在其實真不算窮，只是要做的事情太多，特地修些好看的房子是最不必要的。

陸小鳳懷疑道：“你真的只是想來看九曲的房間？那剛剛怎麽不回我？”

金靈芝：“你這麽晚來郭幫主房間又準備幹嗎！我還以為是登徒子呢！你剛剛就非禮我！”

陸小鳳眼睛一瞪，“誰非禮你啊！我還以為你是小偷呢！”

金靈芝：“酒壺和打狗棒都在郭幫主身上，能偷什麽！你才是登徒子！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行了。”

郭九曲擺擺手制止了這過於幼稚的爭吵，“金靈芝，你也看過了，回去吧。”

金靈芝冷哼著狠狠瞪了陸小鳳一眼才離開房間。

只剩兩個人，郭九曲才道：“你來幹什麽？”

陸小鳳掏出油紙包，一層層解開，被體溫暖著的肉餅還冒著熱氣。他獻寶似的雙手托著遞到郭九曲面前，“給你的。”

郭九曲挑眉道：“我吃過晚飯。”

陸小鳳眼巴巴瞅著她，“這家肉餅很好吃的。”

受不住陸小鳳跟犬類一樣水汪汪的眼神，郭九曲輕笑一聲接過了肉餅。

她知道今晚陸小鳳一定會來，她也等著人來。

此次葉孤城並不是為了造反約戰西門吹雪，勝負未知。

所以陸小鳳也可能代西門吹雪受傷，而她……

她有自信，即使只有一成活下來的可能，她也一定能活下來！

月上枝頭，滿室酒香。

陸小鳳眼中已有茫然，整個人搖搖晃晃地坐著。

郭九曲又給人灌了一碗酒後擡起右手——

“一……二……倒！”

郭九曲掰開陸小鳳的嘴將藥丸塞了進去，將人扛到床上躺下後輕笑著拍了拍他微紅的臉。

壓低的聲線更帶磁性，還帶著狡黠——

“傻子，如果是真的，放在熱騰騰的肉餅裏這麽久早就融了。”

“傻子？”

陸小鳳微睜著眼睛嘀咕一句，轉著腦袋直到朦朧的視線中出現了熟悉的臉。

他慢慢擡起雙手準確捧住了郭九曲的臉，呢喃著道：“猴精整天說我變傻了，好像是真的呢。都是因為你，可你為什麽……”

他突然癡癡地笑了起來，又帶著慣有的小奸猾，像一只犯了蠢的狐貍。

“沒關系，只要能天天看見你，我就很……”

陸小鳳終於撐不住沈重的眼皮，閉著眼帶著笑抱住了被子。似過了很久，郭九曲都以為他已經睡著，吹燈準備離開，突聽寂靜中響起了未說完的兩個字——

“開心……”

郭九曲欲推門的手一頓，回頭深深看了陸小鳳一眼，再扭頭面向門外時已勾起了唇角。

“我也很開心。”

極輕的聲音眨眼被晚風吹散，不入人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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